美食博主大蹲

这里的夜很静谧，四周没有繁华街道和夜市，有打更的从墙外的路上路过，他们才好像大梦初醒一般站起来，彼此都在心里骂自己不识时务。

“这是谋反的大罪，陷害你的人一定做了万全的准备，要不不会贸然下手。”出发前，吴卓羲穿着合身的劲装站在房间里，“你这关有些难过。”

“习惯了，”林峯却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，“这些事向来都与我无关，从前的做法都不会要我性命，这此若是我再出头，恐怕现在连小命都没了。”

半晌没听见回应，他转过去看着吴卓羲，突然想起了他在自己怀里的感觉：“你懂得的吧？”

吴卓羲想说自己什么都不懂。强行要进入这样不属于他的世界本来就是勉强，若不是他那个一点用都没有的身份，他也不至于在这里。要没命的何止是林峯一个人，还有他。

进入密室比他们想象的更为容易。一路上观察着周围的动静，从进来的地方到目的地几乎没费什么功夫。一打开那扇门，一股沉重浓郁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，林峯顾着遮住吴卓羲，自己却被呛着了，掩着嘴不敢咳出声。

“最近的案子在这边，你也过来找。”吴卓羲到了一个干净些的角落，开始翻找起来。一卷一卷翻起来太费事，吴卓羲干脆坐在地上翻。旋风装的长卷收起来很省地方，这一个柜子里的卷宗远远比他们想得更多，从近一个月开始找起，许久都翻不到。

“我们国家这些日子就能发生这么多事？”林峯看着地上和柜子里的一大堆书卷，叫苦不迭。

“作为君主，首先就是要够了解你的这片土地。这里远没有你了解的那样安乐。”吴卓羲一边翻着一边轻声说，“王朝初年，当今皇上下令改革，现在的内阁首辅亲自拟定，表面上改革顺利，政通人和，实际上保护了谁的利益，如今官府大量冗员，宦官权利过大，百姓每年上交的费用太过庞杂，民间积贫，银子都到了固定的一帮人口袋里，现有的机制迟早有崩溃的一天。”

他顿了顿，将一堆翻过的挪到一边去，林峯一边看着卷上的文字一边听着他讲，一时间竟忘了自己的尴尬处境。

“你母妃的母家就是察觉了这一点，上疏弹劾一众借改革发财专权的官员，又身份低微不起作用，反而引起了注意，才招来了这场祸事。说到底，他们还是捡软柿子捏罢了。”

林峯坐在地上，向吴卓羲的方向挪了挪，碰碰他：“先生有什么解决之法？”

“当然要先脱罪，再从长计议。”

“那……”

“找到了！”

这封书卷并不残旧，甚至说得上新。林峯拿在手上却有些不敢打开。上面或许记了他莫须有的罪名，也有可能，是他跳进黄河洗不清的，所谓事实。

“打开看看。”

“你看吧。”林峯摆摆手，“我怕我会气死。”

很简单的案件，洋洋洒洒列出了罪名和有关的人员竟有许多，上面还有不少人已经被连累被杀，记录上写着剩余人都还在刑部大牢中。想来是诬陷的人还没来得及处理干净，就被他们查到了这里。

教坊第一部的舞女行刺，经查证是林峯用在宫中早已打通的关系做的。

“荒谬！”

“可别人都信了。”吴卓羲只是很平静地看着林峯，“包括皇帝。”

舞女的尸体还被安放在地下的冰窖里，吴卓羲执意要去看一看。林峯和他说好了半刻钟一定上来，自己在入口处把风。

才刚走进去，一股冷气就突然地袭来，吴卓羲穿着单薄衣衫的身体一时经受不住，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，才继续往下走。盛放尸体的冰床就在正中间，他一直不停地走过去，心里一直默念着，一个早已预见到的事实千万不要发生。

天气已经转凉了，舞女的尸体并没有怎么变化，但是空气中已经开始弥漫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味道。尸体面部呈青黑色，像是毒发身亡的样子，吴卓羲的手有些颤抖，还是伸过去触了触那皮肤。竟然没有任何冷的感觉。那就是说，在这时候，尸体的温度和自己是一样的！突然反胃起来，吴卓羲慌忙逃上台阶，回到地面，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。

“你还好吧？”林峯见他面色发青，赶紧上来问，“时间快到了，我们要在五更天之前溜出去。”

吴卓羲的脸色还是没有半点好转，身上更是冷得可怕：“你不用关心我。反正我有病，活不了像你那么长。”说完这句话，就自己径直往出口走去了。

回去的时候竟然是一路无话，林峯悄悄看着他的脸色，不知道该说什么。吴卓羲只是一味往前走。回到宅子里，梁竞徽让仆人沏了热茶上来给他们暖一暖，吴卓羲捧着杯，只是看着水面出神。这样的事早就料到了，往后还会更多，不要现在就熬不住了——他出来之前，那个被他叫做嫡母的女人是这样说的。

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，他们各自回房去，吴卓羲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。真心这种东西他就不应该有，但是当林峯一脸关切地上来看他伤势问他情况，他竟然觉得有些入戏了。千不该万不该，不该答应了嫡母，要出来做这一桩差事，搞不好连自己也赔进去了。也对，这是迟早的事，他身体里的毒只够他还活上五年。不长不短，也够谋划了。

前朝的鬼怨气太重，一定要活着的人也不安生。他记得小时候，母亲还在的时候，经常牵着他的手，教他编从前的女子才会编的手绳。是给心上人的，五颜六色的丝线戴在手上，在前朝，在越州，这寓意着平安一生。他现在从来也不敢戴上，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，瞧一瞧。前朝余孽，这是他出生就戴上的枷锁，注定会越缠越紧，一世不能脱身。

吴卓羲突然觉得好累，就闭上眼睛，假装睡去了，梦里全是越州的山水画。

“吴卓羲。”

“吴卓羲！”

好像刚刚合上眼就被叫醒，吴卓羲披着头发坐起来，眯着眼看床边的人：“干什么？”

“刚回来，我们去城里看看吧！”林峯看上去很兴奋。

“昨夜折腾得还不够晚？”

“这都日上三竿了！”

拗不过他，吴卓羲梳洗了跟他出门去。群青这样并不高贵的颜色在他身上还是那么好看，衬得眉眼如画，林峯不想说出口，眼睛却控制不住地往那边看去。

“干什么？”

“啊我想，我们去看看街上有什么新鲜玩意儿？”

还是那样，不管发生了什么，人们的生活依旧，不会因为什么人就改变什么。被改变的不过是某些人罢了。林峯和吴卓羲并肩走在街上，就接受了不少人认出来的目光和指指点点，差点受不了，吴卓羲还是怡然自得的样子。

走到一处热闹地方，不知是什么摊子前围了不少人，林峯这才有了兴趣，牵着吴卓羲凑过去，发现是卖花的。又与寻常不同，有些没见过的，叫不上名字的花朵，倒很是有趣。

“这红色的真是好看，不如我买了，给你插在头上？额……”林峯买了花转过去，看吴卓羲脸色不对，有些语塞。

“听说很远的越州，这样的季节，漫山遍野都是这种红色的花。”吴卓羲走出很远了才说话。

“一定很好看。”

“从天空到地上，全是这样的红色，很美很美。人们把花采摘回去，可以装饰屋子，还可以用来做菜。混进了花瓣的糯米团子，浇上一些糖汁，大人小孩都爱吃。真想去看一看。”

“等我们沉冤昭雪了，安定下来，就去看一看。”

TBC